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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大山里的老人们——武丰村养老调查

发布时间:2024-07-14 14:25:43点击量:

  武丰村是广东省韶关市乳源瑶族自治县大桥镇下辖行政村,位于大桥镇东南部,距大桥镇政府驻地11公里,距乳源县城31公里。根据辖区内村庄分布情况,武丰村大致又分为三大片区:一个是村民们称为“武丰洞”的片区,包括司岗、园子、高岗、杉树下、许家、邹家、黄家、圳头、罗家、水口村、坳背、塘窝等12个聚集在村委附近的自然村;一个是以“野猪坳”这一坳口往外出向坪乳公路的田寮下片区,包括付家、田寮下、塘头背、石边寨、林家排、含者冲等自然村;还有一个片区是分布在狗尾嶂山脉下各个山脚下的苦水角、观音山、岭头、水背等自然村域。

  根据武丰村委相关资料悉知,该村辖区内共有22个自然村,共有农户738户,总人口约3400人。笔者的家在司岗村,该村是武丰村比较大的一个自然村,全村共54户,总人口共338人,约占整个武丰村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在熟知村中情况的庆祥叔帮助下,笔者统计了司岗村60岁以上的人数,统计数据为:村中60周岁以上的共有56人,其中16人年龄大于80岁,也就是说,村中老龄人口约占村中总人口六分之一,远超过老龄化指数(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例超过10%)。

  在了解村中的老龄人口总体情况之后,笔者在“武丰洞”调查了武丰村的养老条件总体情况,并在此基础上与村里的公婆、叔伯、婶婶等进行访谈。这些访谈对象分别是阿赣叔公、助波叔公、老赖阿婆、阿兰叔公、庆祥叔、村委委员陈永清、井香阿婆、阿扬、老林阿婆、阿欣等人。三月初,笔者在司岗村的微信群中收到村中阿祥叔公病世的消息,这是一条令人悲痛的消息,但这也提醒了笔者须重视农村“侍死”重要的风俗,因为这个风俗是笔者家乡所在地区养老的必要终章。

  关于武丰村养老条件的总体调查,笔者首先做的工作是去了解村里的医疗条件。总体上看,武丰村村民医疗得到保障,但是随着这几年物价攀升,村民日常所需承担的医疗费用也逐渐攀升。

  目前,武丰村有三个卫生站,其中有两个卫生站集中在“武丰洞”,一个在武丰村委办公楼东面(以下称为村委卫生站),另一个在沙树下村。村委卫生站是近两年才建起来的,卫生站有一位黄医生,是岭头村人,五十多岁,兼任村委委员。黄医生早几年开的诊所在武丰小学旁边,随着近几年上级部门加大对村里医疗卫生建设的力度和新的村委班子的换届,原处于村委办公楼后面的烤烟房被拆除,改建成现在的村委卫生站。黄医生原有诊所撤除,他入职村委卫生站。另一个诊所在杉树下村,该诊所条件相较于村委卫生站差些,诊所的谢医生是沙树下村人,六十多岁。还有一个新建的付家卫生站,是与村委委员陈永清谈话的时才知道的,这个卫生站也是这两年才建成的。“武丰洞”的两个诊所是“武丰洞”片区和观音山村等片区的老人们日常生病看诊的去处,如今付家卫生站建起来了,田寮下片区的老人们可以就近去新建的卫生站,不用长时间步行来“武丰洞”看病了。

  左图为杉树下村卫生站,右图为村委办公楼后面新建的卫生站,摄于2024.02.14

  卫生站的医生的工作主要是为老人们开药和打针,治疗老人们日常的感冒、发烧等病痛。以前,因两个诊所集中在村委附近,比较偏远的村如观音山、岭头、苦水脚、田寮下、付家等,村中老人行动不便,需打电话给诊所医生,请医生直接去家中看诊。那时交通不便,医生一般步行出诊,路途遥远,加大了出诊难度和就诊困难;如今交通条件改善,医生开车出诊,方便许多,村中老人生病就诊也比较及时了。

  关于村中医疗条件的调查,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村民的医疗保险。截止到2023年年底,武丰村村民所需提交的医疗保险费用是每年每人交380元。根据武丰村委宣传栏上公布信息:“武丰村全区辖区3400个人,参加新农合2400人左右”,也就是说,整个武丰村有近三分之一的村民未参加新农合(具体原因还需进一步询问,但由于正处于春节放假期间,未能及时查到结果)。

  在与老人们的交谈中了解到,在两个诊所中,大多老人比较倾向于找沙树下谢医生看病,老人们说:“去沙树下看(病)比较便宜,村委这个卫生站收费高”,“但是村委卫生站的疗效又比较好”。在与园子村阿赣叔公谈话的时,他粗略地算了去年在村委卫生站看病所花的费用,“就打了几次吊针,花了一千多,去一次就百零、两百,看病看穷人!”司岗村阿兰叔公也说起他前年脚痛,走路都困难,好长一段时间要去沙树下谢医生的诊所打针,花了八百块。“略下子都不是很想去看,越来越贵……”

  关于生活方面,笔者主要向村里的老人们了解了生活用水、居住条件、物品采买等主要方面的内容。

  用水是否便利决定了村中老人生活里的大部分事情方便与否。煮饭洗锅、磨糍粑豆腐、烧洗澡水、拌潲等,这些事项构成了村中老人们的大部分生活。笔者所在的司岗村,在2022年前,村中所通自来水是下坳水库的水,遇上天气干旱或路上水管断裂等问题时,村中就没有自来水用。笔者以前回村过年,经常遇到大年三十没水用的情况,家里人轮流去挑水,挑来的水要小心使用,因为大老远挑水回来,实在是累。村中没有自来水,大家只能到沙树下的水井挑水,单程步行时间约十五分钟,这给老人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

  庆祥叔在帮忙修水管,此水管通向笔者和助波叔公家,摄于2024.02.19

  在上级部门支持下,村委在狗尾嶂找到合适水源,2022年冬,村中终于用上清澈的山泉自来水。关于狗尾嶂的自来水,这其中还颇有故事。在与庆祥叔的谈话中了解到,接狗尾嶂的自来水这个工程在2021年前就准备开始,自来水的最初水源选在了观音山附近,但观音山村民不愿意,理由是若水被“武丰洞”接走,当地的耕种会受影响,若真要接则需支付一定的报酬。事情一拖再拖,村委再次选水源,最终水源选在了岭头附近,虽然过程中有一定拉扯,但最终问题得以解决,2022年冬,“武丰洞”各村正式用上狗尾嶂的山泉自来水。目前,村中自来水引进村外的物业公司在管理,每户都安上了水表,水价是1元/立方,交水费需要由家里年轻人在成安物业的APP上交,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老年人交水费难的问题。用水要收费,对于节约惯了的村民而言,这就是“用水的不自由”。此前,村民在用下坳水库的水都不用花钱,水管、水池的维修工程都由村民们自发进行。随着年轻人的外出,村中生活的大多是老人,老人们对于重大的维修问题有心而无力,久而久之便用不上自来水了。笔者了解到,狗尾嶂的自来水自接通以来,还未出现过断水的情况,村中老人们平时用水方比以往方便很多。

  就居住条件而言,武丰村整体上改善很多,绝大部分村民都住上了楼房。2020年底前,乳源县属于贫困县,随着国家加大脱贫攻坚的力度,县里相关的政府部门加强了武丰村中的脱贫工作,村中的困难户在政府的支持下都建起了楼房。近几年,逐渐有在城里买了房的人家回乡建房。以笔者小舅为例,小舅和舅母在江门工作,在江门买了房安了家。如今,小舅的大儿子已经工作,小儿子也已大三参军入伍,用小舅的话来说就是“该负的责任已经完成”。由于在外工作,每年只有清明节才回村里祭祖,家中老房年久失修已无法住人。去年,小舅开始回乡着手回村建房的事情,但事情办的并不顺利。小舅说,现在要建房很麻烦,建多大、建多高都得通过政府审批,不然建了就是违规,会被拆除,“自家的地盘,重新建房还得别人批准,尽添麻烦!”我问小舅:为什么不在江门养老,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回来建房?他回答:“始终还是要回来的,根在这里,好讲不好听,以后死了要进祠堂,‘做功德’前总要先在自家屋中吧?”

  “物品采买”是笔者与村民们交谈过程中关注的一个重要方面,其中涉及到老人们的吃和用。目前,武丰村有三个小卖部:一个是百生商店,这个既是猪肉铺也是杂货店,村中老人们平时买猪肉都是在这里买。另一个是沙树下的小卖部,这个小卖部是村民买日常用品经常的去处。还有另一个小卖部在水口村,主要卖一些零食、烟等。百生商店是一对中年夫妻在经营,另外两个小卖部都是老人家在经营。目前,武丰村在村耕田种稻的已经不多,年轻人大量外出,留在村中的基本是中老年人。不耕田自然就要买米,老人们一般在百生商店买米,至于“菜丝道味”,老人们可以自己种菜,养鸡下蛋,偶尔买点猪肉。“吃要比以前好得多了,差不多餐餐有肉,老了也吃不得多少了”。跟老人们交谈的时候了解到:现在平时会有人开车来村里卖米、鱼、水果、菜等,这为老人们提供了许多便利。总体上看,老人们在村里基本可以解决“物品采买”,但每逢赶集日,老人们总还会有需要买的东西,会早早起来赶去“赴闹”。笔者曾在家去赴过几次闹,观察到一个现象:老人们去“赴闹”不一定是为了买东西,就为了一个“闹”字。赶集日,镇上各村村民都会到大桥镇上买东西,在热闹的集市里,大家可以碰上平日里不常见到的亲戚朋友,大声喊一句:“你也来赴闹嘛”,然后在货摊前唠唠近况。

  乳源县到大桥镇有一条主要的交通干道——坪乳公路,这条道上会有往返的班车,约三十分钟一趟。武丰村不在坪乳公路干线附近,如果村民要坐班车,要从村里到坪乳公路的白石下的候车亭,从村委出发到坪乳公路的白石下候车亭步行时间要一个半小时左右。因此,村中老人若要外出,往往会坐村里的面包车。

  左图:乳源—大桥班车时间表,图源网络;右图:廖司机从乳源搭客回村,摄于2022年暑期

  目前,武丰村中比较方便乘坐的有两辆面包车:一辆是武丰水口陈家司机的面包车,陈司机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是这两年结束的务工生活回来才干起了村里的“搭客生意”。一辆是武丰隔壁塘华村委大坑子村的廖司机的面包车,廖司机六十多岁,他的“搭客生意”比陈司机早两年。平时村中老人若要去镇上赶集或到乳源县里办事,只能坐这两辆车。近几年,村里有条件的人家的后生会买私家车,但私家车大部分只在“大年大节”开回家,村里老人平时外出主要靠陈司机和廖司机的面包车。由于交通车辆缺少,面包车大部分时候都是要超载的。例如,每逢赶集日,村里老人们都会早早起床,到村委附近等车,司机要赶在交警上班之前搭客出发,如此一来,一辆七座的车可以乘坐十多个乘客。在与老人们的交谈中了解到,廖司机的车因超载“运气不好”被交警“扣了”,大家对交警怨念不少。对老人们而言,交通方便比交通安全更重要,在交通不方便时,又何谈交通安全。

  与叔公、阿婆聊天时,笔者总会问上一句:平时闲的时候做什么?得到的回答总是相似:“不做什么”。在村里,文娱活动甚是匮乏。从老人们的谈话中可以了解到,村里的娱乐活动不外乎两种:一个是打牌,打纸牌多一些,也有打“国牌”的,打牌最能打发时间,“打几扑牌一上午就过去了”;另一个是喝茶看电视,但“现在电视越来越不同了,不会放,打开来都不知道点哪里”。近两年,村里有部分妇女开始把城里的广场舞“引进”村里,但是跳的人并不多,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乐意接受“城里的东西”。井香阿婆曾去凑过热闹,和村中四五个人一起学习跳舞,但是丈夫并不支持她在村里“搞这些”,有次因为跳舞没来得及做家务,更惹得丈夫不满,丈夫怒气冲冲将跳舞的音响踢倒。

  左图:春节期间,村里叔伯在司岗村祠堂大门口“打司套(锣和钹)”,摄于2024.02.14右图:笔者放假回村时随手拍下,左右两边是司岗村的阿祥叔公和助波叔公,中间是园子村的两位叔公,他们正在打牌,摄于2022年暑期

  文娱本应是养老生活中非常重要的内容,村中文娱的匮乏显得老人们的生活缺乏乐趣,但好在农村闲时总不会太多,天气好时,到田间地头忙一忙,一天又会过去。

  在与村委委员永清叔聊到村里的养老保障情况时,他说道:近几年政府越来越重视农村养老服务工作,村中老人养老基本得到保障。目前整个武丰村有四十多户贫困户(低保户、五保户),村委也在配合上级部门做好相关的扶贫脱贫工作,对于贫困户的老人会重点关注。

  庆祥叔是少数在村青年,在家耕田,主要靠养猪营生,妻子在韶关工厂上班,女儿读职业中学,儿子读三年级,家里有两位老人,一位是他的母亲,今年66岁,另一位是他的细伯(阿尧叔公),今年81岁。庆祥叔说:阿尧叔公小时候就失明了,因此一直没有娶亲。当年分家时,爷爷分给了三伯赡养,阿尧叔公作为“老人”分给了庆祥叔的父亲,父亲去世后,阿尧叔公的养老责任就到了庆祥叔身上。阿尧叔公虽眼睛失明,但身体健康状况还不错,目前有高血压,庆祥叔也特意买了血压测量仪,时不时给阿尧叔公测血压,并定期给阿尧叔公开降压药。阿尧叔公因眼睛失明,属于残疾人,自政府脱贫工作开展以来,阿尧叔公被评为“五保户”,庆祥叔则是阿尧叔公的养老监护人。问及相关的保障条件,庆祥叔说:保障是有的,政府一年会给阿尧叔公12000元的五保金,每个月还有200元的养老金,政府该保障的会保障的。以前乳源还属于贫困县,年前还会有相关的工作人员来做慰问工作,有时送点粮油、包个一百元的利是、棉被等,乳源县摘掉贫困县的帽子之后这些就少了,庆祥叔笑道:“送了就是心意,没有也无妨。”

  问及养老压力,庆祥叔说:“只要(老人)身体没大病大痛,就不会感到大压力。吃又吃不了什么,自己吃什么他们也吃什么,有时候可能会买点衣服鞋袜,但这些都不是什么大花销。现在60岁以上的老人每个月可以领200元的养老金,这些领回来给他们买点自己想要买的东西。”问及自己和妻子以后的养老打算,庆祥叔说:妻子在韶关工厂上班,买了最基础的社保,自己也缴了最低档的养老金,“多的缴不起,以后老了多少有得领就行了”。

  从笔者这次调查的情况来看,农村的人们到进入老年阶段时,“还是靠自己养自己”。

  园子村阿赣叔公,1954年生人,今年七十岁。严格意义上来说,阿赣不是园子村人,阿赣叔公出生于阳山镇,有八兄妹,排行老四。阿赣叔公说,他是三姓人。他本姓黎,幼时家中困难,他过继到邓家,邓父无子,家中虽也困难,但还能有口饭吃。回忆起从前,阿赣叔公用手抚了抚那只失明的眼睛说道:“这个眼睛就是年轻时候(20岁)去搞水圳爆坏的,差点命都没了,当时有另外两个人当场被炸死了,捡了条命活到现在。”阿赣叔公22岁结婚,阿赣叔公说:“眼睛没了一只,家里条件又不行,还以为要一个人过一世,没想到还有‘载数’成家。”

  阿赣叔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的妻子在女儿六七岁时因病去世,此后独自将子女拉扯大。问及来到武丰村的机缘,阿赣叔公说:在阳山“难搞到饭来食”,是由人介绍而来的,园子村有人家说找人来承继香火,但是阿赣叔公携妻子儿女来到之后情况跟原定说的不一样,虽入了园子村族谱,但是“田地山岭都没有”,好在阿赣叔公自己有手艺,会做木工、水泥工,后来也慢慢在园子村留下来了。

  阿赣叔公的子女已经各自成家,女儿嫁到韶关龙归,小儿子入赘园子本村。大儿子阿廷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孩子在县里上学,如今租了间街边小铺,开了维修店。说及此,阿赣叔公讲起了开维修店的故事。儿子阿廷以前在乳源东阳光厂里打工,工资低,一个月才一千多块钱,而阿廷妻子要带小孩没法上班,阿廷一个人的工资又要租房、又要糊四张口,因此只能经常回来找阿赣叔公要钱,归一次阿赣叔公就给他两三千。后来,阿赣叔公说阿廷“你以前自己学的维修手艺用来干嘛的,这么‘木’做什么”,劝他在乳源找个合适的地方靠手艺吃饭。于是阿廷租下了现在的小铺,当起了维修师傅。阿赣叔公说,当时阿廷没有本钱,还是自己掏钱给他,慢慢把这个店铺生意做了起来。除了给儿子掏钱办维修店,买摩托车、近两年换轿车也掏了不少钱,这么些年也掏了差不多十万。

  阿赣叔公直到去年才真正“退休”,不再辛苦赚钱。阿赣叔公说:现在大孙子上初中了,小孙子也快小学毕业,儿媳妇开始出来摆摊挣钱,去年已经明确跟儿子阿廷说不再管他们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也不要求他们给钱,连药费都没向他们要过一分钱。”去年,园子村要集资建“公房”,每户要集“户头一万、人头五千”,家里五口人便要出资两万五千元。阿赣叔公说:最多出资一万,剩下的让儿子出,让他去外边借都好,自己多少还是得留点傍身的钱,“都给他们搞完了,自身吃什么”。

  老赖阿婆今年76岁,五十岁不到,丈夫就患病去世了。老赖阿婆有三个女儿,大女儿留家招婿。老赖阿婆平时跟家人在韶关居住,孙女和孙婿在韶关买了房,女儿要给孙女看顾小孩,儿子(女婿)也在韶关做绿化工作,不放心老赖阿婆一人在村里,就要求她也一起下韶关。老赖阿婆说:在韶关也不闲着,平时吃完她就背个袋子到处闲逛,顺便捡些废品,回家时就找废品站把捡来的废品卖掉。家里就女儿知道她外出捡废品的事情,一开始女儿也不同意她去,怕走丢。老赖阿婆说不怕,她会慢慢逛,“像鸡扒地找食一样,慢慢摸索,搞到几多就几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事儿没敢让孙女孙婿知道,怕他们“骂”。老赖阿婆说,有时候会在楼房里遇上好心的建筑工人,他们会把废品给她,有时候运气好能够收到三四十块钱的废品,大多数时候一天挣个十来块钱。“以前在家里忙惯了,我要出去走走才好,不然脚笨笨的,不舒服,要抽筋。我就自己搞来自己吃,自己的伙食就搞得到,卖了钱就自己去超市买点米粉做糍粑、买点喜欢吃的水果,想要什么买什么。”

  在村里,村民聚一起时总会说:老了就该早点享福了。到村民们真正步入老年阶段时,他们依旧在忙碌,为儿女忙碌着,儿女们不再需要自己操心时,自己的生活还是想要依靠自己,可能要直到自身行动实在不便时才会真正停下来。

  在农村,村民们似乎没有何时进入所谓的“老年阶段”的说法,他们对自身年纪的定位更多的是源自于子孙的代际发展。有了孙辈,成了“阿爷阿奶”、“外公外婆”,他们人生就自然而然地进入下一阶段,这个现象在农村妇女身上体现的更为明显。

  正值年关,村里的妇女们开始忙着磨糍粑、做豆腐,笔者母亲买了一台打浆机,邻居老林阿婆来家里打糍粑浆,笔者趁机和她聊了起来。老林阿婆今年57岁,已经做了差不多15年的“阿奶”。笔者不知所谓地笑道:“阿婆这么年轻就做了这么久的‘阿奶’,好享福啊!”老林阿婆叹大气:“享什么福,累的喊死!”

  老林阿婆有一子一女。儿子初中未毕业就出来打工,结婚早,婚后不久就有了女儿。从此,老林阿婆就开始了“阿奶”人生。老林阿婆孙女出生后,儿子儿媳平时外出打工,孙女留在家里给老林阿婆和丈夫照顾。孙女稍带大点,两个孙子相继出生,老林阿婆继续照顾孙子们。孙女读三年级时,因村里小学没有四年级,需到镇上住校读书。为了孩子能更好地学习,儿子将孩子们都带下韶关,老林阿婆则跟着去韶关继续照顾孙女孙子们。在韶关,老林阿婆给孙子孙女做饭、洗衣服,接送他们上下学。“没得停,用闹钟闹着,闹钟一下,就去接人,接完人回来去买菜做饭,晚上睡那一觉才是停下来的。”头几年,老林阿婆去韶关“带人”,她丈夫在家耕田种地,等孙子孙女们放假了她也回村和丈夫一起干农活。

  老林阿婆自成为“阿奶”之后,基本上没有收入,成为“靠子女过活”的“老人”。村中像老林阿婆这样的“阿奶”有很多,子女成家生下孙辈,照顾小孩的任务几乎落在“阿奶”身上。四十多岁,在壮年之际成为“阿奶”,从此围着孙辈、绕着灶头生活;如此的生活日复一日过了十几年,等孙辈们逐渐长大,如果身体足够康健,“阿奶”会成为“太奶”,继续给孙辈们照顾曾孙。

  左图:村里的三位“阿奶”在洗衣服,摄于2024.02.07右图:村里的一位“阿奶”刚挑完“尿桶”浇菜回家,摄于2024.02.08

  笔者晚饭后和母亲在家里聊到村里有老人因“癫”去乐昌神经医院的事情之时,邻居的助波叔公正好来串门,就顺势和他聊起了他烧香拜佛的事情。村里有少数老人会出现精神失常被送乐昌,大部分老人还是能够“略略些些过得去”,也许他们有自己独一套的“放过自己”的心理疗愈方式——相信神明。

  助波叔公,1943年出生,原有五个兄弟姐妹,他是家中幼子。助波叔公回忆道:姐姐六岁去世,大哥八岁去世,三哥还未出月子就夭折。在六岁那年,四月割麦子的时候,他在在禾坪上玩不小心伤了腿,从此成了跛脚。年轻的时候家中实在贫困,再加上跛脚,便一直没有娶亲。曾有个近三十岁的哑巴姑娘经人介绍来,彼时他已经快六十岁了,怕耽误人家,最终还是没能成这门亲事。后来,过继了二哥的第三个儿子(以下称螟蛉子)来承他的山岭和人户。

  助波叔公是1993年开始吃斋信佛的,讲起,他开始侃侃而谈。助波叔公说,他以前每年都会和信友一起去庙里礼佛。他去过云门寺、南华寺,远的去过湖南郴州、耒阳。笔者问是否有人组织一起去礼佛?助波叔公说:就和村里的信友去,武丰村吃斋信佛的除了他,还有本村的细招姑婆(女)、许家村阿娥(女)、水口村毛公(男)、坳背村有招(女)等,武丰村里信友不去的话,还会有大桥镇上其他村的信友一起去。家里坐面包车去乳源,乳源到韶关坐火车硬座,有时候没有坐票,就站着去,站累了就把鞋子脱下来垫坐着休息。对于路途的艰辛,叔公的说法是:这就是佛所说知难而上。笔者向助波叔公了解他们去寺里的活动内容,他说:一般是春夏季节去寺里;去到寺里的日常活动是——早上起来拜佛,拜完佛之后就帮寺里种地。他曾在湖南那边的寺里住了半个月。

  左图:助波叔公在整理过年包的碱水糍粑,右图:叔公展示他的“国牌”;摄于2024.02.15

  助波叔公今年81岁了,身体还算康健,但由于腿行动不便,近两年就没有再外出礼佛了,如今都是在家里烧香拜佛。问及在家如何拜佛,助波叔公说道:每天的早上六点、中午十二点、下午六点、午夜十二点,烧起香,向西方拜佛。拜佛时要耐心,祈求上天开恩,保佑自身及家人。除自身因素,螟蛉子似乎也不太支持他外出礼佛,以前螟蛉子不太管,现在螟蛉子买了几只鸡鸭鹅让他养着,“家里养了东西,想走也走不了”。叔公的螟蛉子及其妻女在乳源,偶尔周末有空会回来看看。叔公天气好时会去地里忙活,闲时便和村里其他老人聚一起打打牌、喝喝茶。螟蛉子知道他会打“国牌”,便买了一副回来给他。

  笔者一直静静听叔公叙说他吃斋礼佛的故事,直到他停下话头,才想起来问他当初为何选吃斋信佛?助波叔公说道:“为了寻条出路。”叔公的回答让笔者思绪一顿,片刻后,笔者止住了想要往下询问“是什么‘出路’”的念头。村里的冬夜寒风呼啸,听叔公述说他苦难重重和吃斋念佛的一生,笔者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十点钟了,给叔公续了杯热茶,叔公拿起茶杯说:“喝了茶该睡觉咯”,至此,与叔公的谈话结束。

  那种在村里过年热闹非凡的氛围,留在了笔者小学一二年级时期,彼时的春节要到正月十五才算完结。那时的元宵节晚上,村中的孩童早早吃完晚饭,去牛栏里找到草垛扎好“火把”,盼大人们快来点香。大人们吃饱喝足之后,从家里拿来香把,等人到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点香。孩童们排成长队,由一名比较年长的孩子当龙头,大人们给“火把”插上香,一条“火龙”就成了。大人手中的铜锣声响起,“火龙”抬头,“龙尾”伏地,“舞火龙”开始了。伴随着热闹的锣鼓,“火龙”舞过园子、高岗、沙树下……最后投入水口村前的溪中,带走新年的灾祸,舞龙的老少队伍欢欢喜喜归家去。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少时春节的那般热闹,所以年初五、初六在村里闲逛只能在路上偶遇叔公阿婆时会感到无比的惆怅,只觉村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除夕杀的鸡还没吃完,子女就要回城市里上班挣钱了,孙辈也要随之去上学,年老的叔公阿婆留下守着村子,等着儿孙们在下一个年节归来。

  老人留守村中、“打理家下”,大多本是出于自身意愿。相比于陌生又不“自由”的城市,这片熟悉的土地更让他们轻松愉悦。兆发叔公今年八十三岁了,做“太公”好多年了。兆发叔公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儿子过继给了亲哥。以前,儿子们在外上班,叔公和妻子在家,后来妻子去世,儿子们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在家,就把他带去了城里。去了两三年,叔公吵着要回来,不愿在城里呆着了,“像屋企被关的鸡一样,我宁愿回来”。如今,兆发叔公独自一人在家,过继的大儿子已做“阿爷”,也在家,俩家虽不住一处,但平时还是有个照应,所以叔公的养老生活过得还算轻松自在。

  左图:兆发叔公去杉树下小卖部买“杀虫丸”给鸡杀虫,正好遇上杉树下阿林叔公太摘菜,摄于2024.02.14右图:阿兰叔公在村口水池洗衣服,摄于2024.02.05

  年二十六,村里家家户户都在搞卫生迎新年。笔者到村口水池洗东西,碰巧遇到阿兰叔公,与他聊了起来。笔者问:“阿保他们归来了吗?”叔公回答:“他们今年不归来过年。”阿保是叔公的孙子,与笔者同岁,已经结婚,2022年阿保女儿出生。问及不回来过年的原因,叔公说:阿保在清远买了房,刚进火不久,要在清远过年。我问他怎么不一起下去过年?他说:大过年的没人在家不行,他不想下去,就自己留在村里过年了,而且他们(阿保及其父母)初三初四左右就会回来了。

  老人身体康健,留守村中生活,平日里与同伴们打牌喝茶,似乎也不失为一种闲适的养老方式,但是也有一些留守老人的悲怆事故。本村有位叔公因独自一人在家,夜间晕倒,等“牌友”第二天去他家打牌发现时已去世了。水口村另一位阿婆,平日里也很健康。这位阿婆家在村边缘,夏季在楼顶晒玉米,可能是因气温过高导致晕倒在地,迟迟无人发现。

  常言有道:百善孝为先;如今的法律也规定:子女赡养父母是必尽的义务;老人赡养的问题发展到需要寻求法律解决时,便到了一切都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阿扬和笔者说起她和她兄弟关于母亲赡养的纠葛时,止不住流泪。阿扬今年五十八岁,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下文将用A、B、C分别代称阿扬哥哥、大弟弟、小弟弟)。在村里,老人赡养的事情有一条不明文的传统:在兄弟分家时,老人的赡养就会做好安排。阿扬将法院寄来的文件给笔者看,讲起了“因母亲偏心和弟弟B过于精明”而导致的亲兄弟间反目的伤心事。阿扬说:当初分家时,房屋、田地按比例分好,三兄弟抓阄,她已外嫁,家中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父母按各自意愿,母亲跟了B,父亲跟了C,A因不用养老人,分的房屋、田地就比较少。“(母亲)碗水端的实在太斜了”,阿扬说道,自分家之后,母亲就把另外两个儿子当了外人。明明A和B的妻子同时坐月子,B妻子得到的照料比A妻子要好得多。C和妻子生了两个儿子,母亲连抱都没抱过。

  相较于母亲的偏心导致的伤心,阿扬更多是对弟弟B感到憎恶。阿扬说:以前B夫妻外出打工,留下外甥和母亲在家,她和丈夫去B家把田犁好、秧插好,稻谷熟了还要帮忙收回去。后几年母亲被B带到城里继续给B夫妻带相继出生的子女。后来B做养猪生意,母亲天天喂猪、洗猪栏,还要做好饭给B一大家子吃,“像个佣人服侍他们”。“还能干活的时候的就哄着(母亲),等身体不好了就想一脚踢开,精(明)到这样,就不怕报应!”从B的行为上看,他似乎对于阿扬这个姐姐还有一些姐弟情谊。在准备以母亲的名义起诉兄弟前,B跟阿扬“通过气”,让阿扬“站在他这边”,但是阿扬拒绝了,于是阿扬、A、C被诉至法院。阿扬说:A和C并不是像B在法院中所说“不把母亲当回事”,而是现实条件不太允许。A有四个子女,目前仍有三个子女在上中学,而且其妻子患有精神疾病,家中全靠A一人;C全家每年只有清明的时候才回村,也有两个儿子在上学,虽日子比较过得去,但也过得紧巴巴。B一大家子及母亲并不在村里,以前交通不便时,确实想见也见不了。近几年交通方便了,阿扬和A、C在过年的时候会去见母亲,去了也多少会给几百块钱。

  一开始,B要求A和C分别每月支付600元、阿扬支付300元的赡养金,法院判决的结果是:阿扬每月支付200元和A、C分别支付300元。对于判决的结果,阿扬和A、C都不太接受,“不是不愿意给母亲钱,而是即使我们给了钱,但是这个钱又有多少能真正花在她身上呢?他(B)分明把她当做摇钱树。”阿扬说,她也曾劝过母亲,但是母亲还是听信了B的话。法院判了就判了,只是这样一来,几兄弟原就不亲近的感情就变得仇人一般了,她只盼母亲“能多吃几年饭”。

  对于自身的遭遇,阿扬归因于自己“命苦”。阿扬回忆说,以前自己想上学,在书堂里领了书带回家都被母亲撕了,“不让去读”。三个兄弟都读到了初中毕业,自己则一直在家跟父母干活,如今写自己的名字时都要别人执着手帮忙。上世纪末,村中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自己也想出去闯闯、见见世面,但是去了不到半年,被父亲“生病”骗回来跟人议亲,因为哥哥要娶亲了但家里没钱,只能让她跟哥哥相看的人家“换亲”。嫁人之后,阿扬在婆家并不好过,因为她没有生儿子,所以婆婆一直不待见她。前些年,婆婆去世了,女儿们也渐渐不用她太操心了,阿扬就在家种地,平时做点零工挣点钱自己用。少时想要的东西要不得,在婆家熬了近三十年,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如今又要跟兄弟一起“养”母亲,“命苦的人就是这样的吧”,阿扬哽咽道。

  笔者在写报告时,最初是打算将所了解的村里“大病”的情况整理到“医疗条件”中的,但经过一番思索,还是将这一情况纳入到此部分来写。因为对于村中的大部分老人而言,在患重病之际,就离“归老屋企”不远了。

  阿欣来找她女儿时,笔者正好在家门口晒太阳。阿欣是邻居老林阿婆和阿祥叔公的女儿。自阿祥叔公病重后,阿欣就一直在家里照顾他。笔者此前便听父母和庆祥叔喝茶聊天时说起:“(阿祥叔公)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元宵”。阿祥叔公还未满60周岁,按村里的称法,要过了春节才算60岁。“刚到了要享福的时候,就这么衰惹了这个病,看来人这一生没什么所谓……”

  阿欣到来,我进屋拿了小板凳,一起坐在阳光下聊了起来。阿祥叔公去年7月确诊肺癌晚期。阿欣家前两年才加盖起第二层楼房,哥哥和嫂子在韶关租了房,三个外甥(女)都在韶关上学。阿祥叔公确诊后,阿欣和哥哥都没有再上班,随之病情加重,更无法离开家里半步,大半年间,全家几乎没有收入。

  在确诊初期,全家都尽力在积极治疗。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本已将肺部癌细胞从11、12cm控制到2~3cm,但是不久之后复诊发现癌细胞转移到大脑,阿欣及其哥哥打算带阿祥叔公去医院继续放疗,但是叔公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去。笔者问及治疗费用,阿欣答道:医保报销之后,应该是十多万。自确诊以来,阿祥叔公都是在保守治疗,除了化疗之外,每个月还要一万多元的中药费,但中药是不能报销的。“要是花钱能治的话,多少钱都要治,但是在问医生治疗情况时,医生也没有明确的答复,只说尽力。”2024年元旦,全家人回来村里,“回来后药也不愿意吃了,医院开的一堆药,现在还在他床边堆着”,刚回家时还能自己走动,但是不久之后就无法行动了,只能躺在床上。“昨两日还老是半夜吵着要进老屋”,阿欣苦笑道,哥哥打电话通知了两位叔叔,请他们回来帮忙把老屋的电接通,并把屋子布置打扫好,该准备的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到了时候就送进老屋”。距离跟阿欣聊天不到一个月,笔者在学校收到村中微信群聊消息:阿祥叔公病逝,不日“做功德”。

  老人去世“做功德”是村中大事,基本每户都会有人参加,因为“家家都有老,人人都会老”。“做功德”不是所有去世的村民都会做,一般来说,要“转了郎名”的人才会做。所谓“转郎名”就是做了“阿爷阿奶”,算“三代大人”。

  在送老人进“老屋”前,家里就会准备好之后所需要的东西,如寿衣、寿鞋、锦被等,老人“落气”后,子女将其打理穿戴好,通知村里的叔伯们着手“做功德”事宜,他们会安排好“话客”、“请师爷”、“理事”等事项。

  所谓“话客”就是报丧。收到老人过世消息后,村中就会安排相关的人员去各亲戚家中报丧,通知亲戚“做功德”的时间。在“话客”的同时,要请“师爷”来做法事,村里的习俗一般是请一位坐坛师爷、一位调坛师爷以及一位“乐官(唢呐师父)”。亲戚们收到丧信之后,就会前去吊唁,男宾客去叩首,女宾客去“看情(叫丧)”。吊唁是在老人仍停留在“老屋”里时。真正“做功德”,要到祠堂中,到祠堂“做功德”需得(老人子女的)外祖首肯。在村里,无论红事、白事,宾客一律先以外祖为尊。外祖家在收到丧信后,立刻着手“办祭”。所谓“办祭”就是准备好供奉老人所需的猪肉、鸡、香烛鞭炮以及“族头”等。准备妥当后,外祖家邀请村中叔伯们一起前去奔丧。外祖宾客前去奔丧,会请乐官“压祭”;行至村口,乐官吹响唢呐,老人的孝子贤孙跟随自家请的乐官前来迎接,将外祖宾客请去老人身前叩首。叩首完毕后,村中相关叔伯依礼招待外祖宾客用膳。用膳完毕,乐官吹响唢呐,请外祖宾客再叩首,准允师爷们给老人“做功德”。得到外祖宾客应允后,师爷们便开始为老人“做功德”。首先,由师爷“奉神”,接着是老人入殓,入殓一般是由旁亲帮忙。入殓之后,先后进行“行香”、“排八仙”、“排满堂”、“销罪(男)/还胎(女)”、“点五更(掀族)”、“游食殿(孝子贤孙跪恩谢罪)”、“赎身”、“上桥”、“送佛”。将佛送走之后,“功德”便做完了。做完“功德”之后,便是老人“还山(下葬)”。

  老人劳累一生,子女们尽最后的孝道,为之“建斋销罪”,使其“功德圆满”,跪送最后一程。老人销去一生的罪恶,入土为安,从此,存于子孙后辈于初一十五、清明中元的祭祀之中。

  尽管村里的养老生活会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但随着乡村振兴的不断推进,武丰村的养老服务体系在不断的完善。在村委门口的报刊架上,可以看到“百千万工程”的宣传小册将乡村养老服务列为重要的工作内容。在与村委委员陈永清谈线年,村委就集体讨论过关于推进村民养老文娱设施的建设工作,计划在村委办公楼旁边建立文娱广场,让村中老人们可以享受比较丰富的文娱活动,该计划已形成申请文件提交上级部门。永清叔谈到:工作难以开展的原因在于没有资金。目前,武丰村的主要集体收入源自“生态林”,但是“生态林”的钱已经分付到户;“没钱要做什么事业也做不起来,我们在村委也想为村中做点事业,但是没有钱什么都难做……”

  此次回乡,笔者看到村里情况较上次回乡时变化许多。进村公路拓宽工程已基本完成,春节走亲戚时,村中汽车不再拥堵;村中卫生站也比之前多了一个,且站内环境比之前变好很多;与村中老人交谈时,大家也感叹如今生活比以前越来越好,也相信之后的生活会慢慢变好。只是,整体的发展需要长时间的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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